《申报》与寒山寺名人资料的整理与浅析(傅德华)
发布时间:2018-09-26  浏览次数:81

《申报》与寒山寺名人资料的整理与浅析

傅德华

(复旦大学历史系  上海  200433

 

    被称之为中国近代史上的“百科全书”的《申报》中,究竟有多少文献资料与姑苏寒山寺有关,以往似不曾学者对其进行过探索。本文通过对该报的全文数据库检索,搜集到10余万字与寒山寺结缘的历史名人的原始报道,根据会议论坛提供的部分历史名人名录,将其相关的报道全文予以转载,并进行必要的整理与浅析,以中外研究寒山寺 的专家学者。

关键词  《申报》  寒山寺  名人 

 

1872430日创刊的《申报》在上海问世,历时78年后的1949527日于上海解放停刊。被称之为中国近代史上的“百科全书”的《申报》,已由国内爱如生等多家数码有限公司制作成全文数据库。据查与“寒山寺”的篇目有196篇,10余万字。篇目内容中涉及与“寒山寺”结缘的历史名人有20余人。提到最多的是“寒山”、“拾得”,还有唐朝的“张继”。亦有学术界以前不曾研究过的人物如“濮伯欣”、“潘仲年(祖武)”、吴荫培,以及日本名人“伊藤博文”、“山田寒山”等。本文拟就《申报》中涉及历史名人的文献资料,作简要浅析,以冀为中外学术界研究寒山寺的名人提供有益的帮助。

 

一、《申报》关于高僧“普明”、“寒山”、“拾得”和“本寂”的最早记载

 

现将这一部分搜集到的《申报》最早关于“寒山寺”高僧记载的原始报道,全文转载如下(按时间顺序,凡在同一篇中出现过的人名,概不重复,以下类同):

 

寺僧坐关

1872.5.11

 

有人过正丰街,见道旁草庵中男女膜拜金银,喜舍拥挤杂还几无隙可容足。问之则曰:有奇僧于此坐关,是曾(僧)七日不食矣。视之用板周蔽,仅露一小穴,铁锁重迭,几至百数。至开关日每开一锁,则人施以洋银十二枚,为一小愿;一百二十枚,为一中愿;一千二百枚,为一大愿云。僧之言曰,盖将造大福,德于沪地而能消灾祸者也。檀越布施以重建吴门寒山寺则朝夕顶礼忏悔,其为福德也,更大矣。时多确信其说,察其僧实有异。故所施不赀,继闻是僧之来也。盖府书抵观察者,所获直踰万金焉。今以人情之鄙吝也,贫亲友迫于升斗婉曲相求,至不肯具一餐助一钱而无赖。僧道有沿门托钵者,有建斋设醮者,辄乐施,恐后以为功德云。尔其平日之眦睚残刻者不问也。是固愚夫妇之所为,吾又何责焉。独是寒山为吴下名刹,钟闻夜半韻士每艳称之,则以之点缀鹤虎臯间,亦未始非美谈。又销兵(已)久,疮痏渐苏,□升平固守土者之事也。又不可之有,吾特怪世俗人情何薄于戚友,而厚于流也,故志其如此。

 

日本新铸寒山寺钟纪事

1910.4.14

 

山田寒山者,日东之奇士也。曾游苏州寒山寺,见伽篮烧□颇形荒废。张继枫桥夜泊诗中所谓半夜钟已查,慨然有感。回国之后,故春亩相国,呈诗曰:“晓天离野寺,矫首听林钟。古镜当心照,寒山对雪峰。”相国即席和韵曰“寒山存旧迹,有日复洪钟。间法天台上,应攀第一峰。”山田再建寒山寺梵钟之志,始决于此。请相国铭钟,铭成而钟未铸,相国适异域,寒山因此更发大勇猛心,限期今年十月,于相国一周年忌,铸钟而其灵。幷赍往悬于寒山寺,以存风流遗迹。兹将钟铭及再建寒山寺募缘疏揭载,以博好古者之一

姑苏寒山寺钟断姑苏寒山寺,历劫年久。唐时钟声,空于张继诗中传耳。当闻寺钟转入我,今失所在。山田寒山搜索甚力,而遂不能得焉。乃将新铸往悬之,来请余铭寒山有诗,次韵以代铭。姑苏非异域,有路传钟声。勿说盛衰迹,法灯灭又明。明治三十八年四月日本侯爵伊藤博文撰。

再建寒山寺募缘疏,寒山寺在清国苏州。按指月集山、拾得,来现此地。又唐枫桥夜泊诗,脍炙人口。而往年发匪之乱,尽兵燹,寺观萧条,钟声久默。客岁尾张,山田寒山渡清留锡其址。深惜灵场荒废,与本愿寺别院松林孝纯相谋将募缘再建。今也,我邦得租界于苏州。交通渐烦,贸易稍盛。寺距我租界仅二里地,占枫堤桥上佳景。羈旅绅士,时住揽胜,骋目畅神。亦足资颐养矣。乃普请诸公喜舍,建筑佛殿丈室及以复布金旧观。且充其游息之处,诸公弃捐,不必止净财若书若画,翰墨香华。云烟供养,亦唯其意。春亩相国伊藤公为寒山和尚书,赠“寒山化缘”四字,命余作疏。明治三十二年已十月日,本锦山矢士胜之撰。

  记者曰:“寒山寺,苏胜境也。即唐诗人张佑所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者,而日人竟若视为已有者然。伊藤之铭,锦山之疏。山田、松林二氏之筹商。雄心勃勃,令人发指。其果异日虎丘枫堤□,牯牛岭莫十山欤。鸡公马鞍,前事不远。寄语此守十者,尚其一读此铭疏,而爱惜□护此名刹也。

 

程雪楼中丞寒山子对集跋寒山寺与枫桥

1911.4.16

 

  庚戌夏,孟予移抚三吴政事,余暇稍稍历古迹,以存守土之责时,方有重建枫桥寒山寺之议,甚盛举也。未几,赵大令梦泰罗两峰绘寒山拾得来视,郑中翰文亦以旧绘像为,最后复得寒山子诗集于俞阶青史,千数百年流风逸采。萃集一时,不禁为之欢赞叹。释氏所谓因缘者类此寒山子生有唐之,值海内初平疮痍未复,青宫贻失德之渐。黔首苦征,虽以房杜诸贤,曾不能致国家于无传未数纪,遂螗沸云扰。天下乱,作故山子冰霜之腹,抱杞人之忧。托迹方外,佯狂傲世。自放于山顚水涯间。以诙谐谩骂之辞,寓其牢愁悲愤之。发为诗歌,名一格,莫可端倪,其博也。若商彝夏鼎,沉千载。一经暴露,光怪陆离,不可逼视。其清也,若味明水羹,若嚼梅花。饮冰雪,凉冽澈人肺腑,其幽靓也。若方春之花,磊落而峭。若秋岩木落,山骨巉然,其音节之高简也。若聆蒉桴土鼓,弦管筝,顿絶几响,其说理之平实也。若老农老圃坐话桑麻间事,其意境之窵远而泬也。若朝游丹岳莫栖苍梧,咳唾九天珠玉皆落,其滑稽也。若东方曼倩,其变也。若荘周若列御寇要,其惟一之指归,则欲使一世之人,嗜欲明慧业不为。尘世网所牵縳,乃能卓然有所成就,用心良苦,造意深微。彼贵岛之逃,禅秘演之厌世,非其比也。予少历险阻,中经患难,观释氏脱。形累达死生之旨,然有合深。夫世道爱夷风会日变。虽学士大夫往往没心灵,驰骛荣利荡然。而不知所返,极其弊害,遂隐中于国家。每思一大智慧人,雷音海潮唤醒一世,乃久久不可必得。寒山花,妙舌苦口婆心。以今日,社会趋向未始,非对证良药。故属之僚掾,付诸剞劂,将以接迷津之寳。然暗室之明灯。之举人,若仅沾沾于禅悦字句中,则又相即远矣昔六祖智能信口说,菩提明镜,一偈立证大乘,了无剩义。朱子宿金山寺,五更闻声心中便把握不住,山子诗菩提妙耶,金山晨钟耶。愿与海内具慧根人,共参之。诗凡一卷。都三百八首。附拾得诗四十八首、丰于诗二首。淅鄞吴宗元氏精校本,旧为曲园先生藏刻,旣竣疏其大旨如此。

 

倭人攫我寒山寺古钟 

1931.10.18

郑逸梅

 

  我吴水土清嘉,尤多名胜,寒山寺其一也。寺在枫桥鎭,离城约七八里,金昌有驰道可通。建于梁时,名妙利普明禅院。唐后始称寒山寺,以寒山拾得尝止于此也。宋绍兴中重修,明清屡修屡。咸丰间毁于兵燹。光绪丙午,陈龙抚吴,谋兴复。宣统庚戌,程雪楼续葺。规模宏敞,轮一新。惟以稍参欧制,有失古意为嫌。倭人喜诵我国唐诗,诵至张继落乌啼霜满天之什,为之神往。故来吴必以一访寒山寺为快,汽船泊止,习以为常。有张继末句为夜半钟声到汽船者,未免矣。寺钟为铜质,千年古物,名贵殊常,倭人羡之,潜铸新钟以易去。有司士民,之闻问,一任取携。若敝屣之弃置无足惜者,斯眞咄咄怪事也。兹倭人得步进步,疆土任其据领,黎庶任其屠杀,悉委诸无抵抗主义之中。区区古钟,更不在意。姑述之以告来游者,知所兴已尔。

 

寒山和(上) 

1933.5.26

火雪明

 

  碧緑的水渐渐高涨,被骑着一幅蒲帆。趁西风紧,从运河的那一端,驶近枫桥来了。细雨下着,沙滩上的芦花,像挂了一张白天鹅绒的毡毯,蓬松地波动,是秋天的旁晚。岸上全是枫林,飞下一两片红叶,静得有点肃杀。

  瘦长的寒山和,这时候,正带着桦皮冠,着脚,在寺院子裏柴。把一件破碎的直裰儿高高吊起,拴束在阔的腰带裏,很辛勤的工作着。突然听得寺外有声韾,心怔了一怔,马上丢掉斧,轻轻地说:「要不是拾得师真的来苏州了。」便拍拍泥粘的双手,撑着雨伞,这様匆匆忙忙的向狭仄的草径上向水埠头去。欵乃的声,渐渐近了。

  没有运到水埠头,一眼已看见来船缆在岸上一株柳树上了。跳板上走过一个矮胖和来,那就是拾得。船夫在叫:

  拾得大师,怎不张开你的伞子?雨大呢!”

但不管这声音是怎様关心,拾得迟缓地回过头来,感激似的看了一眼,又肥鹅那様的一摇一摆的冒雨向前走了。白得闪光的秃顶上,有雨珠在上面跳跃。船夫莫明其妙地笑一笑,把船也摇回去了。

  拾得的影子,面貌整个躯壳,次第映进寒山的眼裏。他很愉快,歪动嘴角,挂满了笑容。“哟!有趣得很,你看他絶瞧见我!”这様想,打算和他开玩笑,于是趁势躱进路旁的枫树林裏去,正像一只夕阳光裏的驼背的鹭,睁眼在偷看红叶反映中走近来的肥鹅。一边笑了。

  然而拾得和依旧冒着大雨,慢慢地向前走。雨从他的光亮的头上泻下来,泻到眼裏,肩上,背上,皂袍上,他似乎全不知道。肋下的油伞挟着,可是,依然挟着。

  枫林的落叶,搀着雨颗,成群儿刮上拾得的脸,有几片幷且胶住了:他没有用手动一动,让脸上胶得斑烂驳杂。虽然机械地走,却渐渐远,离寒山寺不多路了。这使躱在满林红叶中的瘦长的寒山,看他湿黑的直缀儿,挂下雨珠,弄成狼狈不堪的様子;自已还这様寻他开心,倒不好意思起来了。不过为什么有了伞避雨?枫叶粘满了脸,又不设法拿下来?这简直是呆!许多人就因为要保持虚伪的尊严,以眼视鼻,那様目不斜视的规行矩步,由寒山看起来,那是不但在欺人,而又欺了自已。干吗矫揉造作得「与物无争」,而苦恼自已的肉体呢! “呸!可怜的鹅!”他开始对拾得感到一重厌恶了。不过只像摩豋青年厌恶老年人那様的程度。

  雨依然继续着,因风刮得紧;比先前更狂,也更响了。凌乱有枫叶像红蝴蝶,遍织入银色的雨网裏,打落在拾得的周身,也打落在寒山撑开的油伞上。

  铁岭关山舍裏已冒起炊烟,寒山寺也打着晚钟,一片苍茫的夜之轮廓,迷漫了远处,渐渐加深,像浓的蜃气,波及近边的枫林裏来了。山中的夜色,的确比平原容易酿成。

  经几度思量的寒山,倒底忍住了孩子气,跳出枫林,轻快地追在拾得背后。只要看他可笑的走路姿态,反觉得这様一个儍子,十分有趣味对着自已好奇的感受。就像爱瞧滑稽电影的人,抱着相同的情趣。虽然滑稽角色扮演出来的愚蠢,有着更悲哀的滋味伏在裏面的。相形之下,寒山像云雀那么快,迫近拾得了。听得出肥矮的他,重浊地在抽疲乏的呼吸,与肉的颤抖,这种老人的倦弱的様子,寒山的心有点苦痛了。用着同情的,友爱的,几乎是怜惜的音调,赶上去叫:

  “拾得大师,慢点儿走。寒山在此。”

 

寒山寺钟  

1948.2.19

俞逸芬

 

  苏州寒山寺唐钟,未知何时响,叶鞠裳(昌寒山寺志钟篇云:“唐炼冶超精,云□□奇古,渡□飞动,扪之有楞,余所见宝室寺景 观钟拓本,皆如此。惜此寺笋虞久虑,明重铸钟,又锁为□鐻,然自张继题诗,月夕晨霜,犹有余韵,广陵胶柱,诘难恋起,裹而录之,亦闻之乘也。”据《百城烟水》载:明嘉靖间本寂铸钟建楼,遇倭变销为炮。唐寅化钟疏云:“木铎徇于道路,周官所以警其顽愚,铜钟司其晨昏,释氏所以觉夫灵性,解魔王之战斗,上振天宫,缓众生之悲酸,下闻地狱。所以提□尊者,现神通而外道无言,本寂禅师悟眞而古德赞颂,实名法器,□号大音。本寺号寒山,建始普明,殿宇□备,铜钟未成,月落乌唬,张继枫桥之句,雷霆鼓击,愧李白化成之铭,今将鼓洪炉以液精金,范土泥而铸大乐,举兹盛事,用叩高贤,增壮山门,惟乐施!启千门之晓,潜皆兴,万户之昏,角龙尽息,庄严佛土,利益人天,慧日增明,福田不薄,以兹疏,仰冀乘明,偈曰:姑苏城外古禅房,拟铜□四方,试对脱胎成器后,一声敲下满天霜。作于是时。寺中本有刻石,日久漫漶,顾□迹犹为故宫博物院所藏吴湖帆先生十年前曾亲见之。六如居十画名甚重,而以说部唐伯虎点秋香故事流传,此江南第一风流才子,更深印一般人脑海,遂得迄今保存,□按新钟为陈筱石(龙)抚吴时所铸,藩以下,皆勒名其上,曲园()新□山寺记中,有“堂之西,有隙地,乃构重屋。是日□楼,铸铜为钟。县之其上,以存古迹”之语,是日人□窃之钟,不呢悲唐代旧物,且亦决非嘉靖间所□明甚。陈氏今作寓公海上,年九十二,犹健在,当可为证。所可怪者,明钟变销毁,新钟复于难被夺,至有以胡雪□捐赠之日本钟,与唐钟为一谈,未免□夹耳。张懿孙诗,夜半钟声到客船,欧阳穴叔□病其语。然唐人如白乐天李义山诗中,皆有半夜钟,历来辩之者已众。叶氏听谓庐陵胶柱,诘难起也。石林诗话云:张继题姑苏城西枫桥寺诗,欧公尝病其半夜非打钟时,盖未尝至吴中,今吴中寺实夜半打钟。继诗三十余篇,余家有之,往往多佳句。以为懿孙此枫桥夜泊一诗,留名千古,观此知亦不然。

 

《申报》于1872430日创刊后第9号上刊载关于“寒山寺”及与此相关名人的报道,这说明其在沪上媒体眼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但上述所刊载的高僧是否是沪上报刊最早的记录,还有待作进一步的考证。笔者发现有的报道提到“寒山”时,并不表明就是指的人名,有可能系“寒山寺”的统称。其中不少内容还折射与寒山寺的古钟、重建枫桥及高僧诗集等,其史料价值,弥足珍贵,值得学术界,特别是专门研究寒山寺的专家学者,以此作进一步的研究。

 

二、《申报》关于官宦仕绅报道的最早记载

 

《申报》关于官宦仕绅报道远不及高僧大德的多。据查只有:雍正、乾隆、陈筱石(龙)、程德全、叶昌炽、张溥泉(名继)六人。其具体篇目和全文转载如下:

 

寒山寺张诗刻石 

1948.2.20

俞逸芬

 

张懿孙桥夜泊一诗,传诵千古,而尤盛行于东瀛,战时日兵之在江南者,莫不歌呼呜呜而讲是诗,苏州骨董肆中凡此诗拓片,悉为搜购一空,至取翻刻赝本以应。曲园新修寒山寺记:“吴中寺院不下千百区,而寒山寺以孙一诗,其名不独脍炙于中国,抑且传诵于东瀛,余寓吴久,凡日本文墨之士,咸造庐来见,见则往往言及寒山寺,且言其国三尺之童,无不能诵是诗者。”可知其深入人心,由来已久。

寺中此诗刻石,第一石宋王公(名珪字禹玉)书,程公辟诗所谓张继留题内书”也,久。第二石明文征明书,无年月,四行,每行字不等,大草书,存不及十字。第三石兪典园书,记云:“西屋稍【米间】,则凡寺中旧碑,咸植于是,以文待诏所书张懿孙诗,今已残缺,属余补书而重刻焉。”诗三行,每行十字,跋三行,每行十八字,草书,有阴侧,跋云:“寒山寺旧有文待诏所书唐张继枫桥夜泊一诗,岁久漫漶,光绪丙午石中丞于寺中新,属余补书刻石。俞樾。”碑阴八行,行廿字,行书,题云:“唐张继枫桥夜泊诗脍炙人口,惟次句江枫渔火四字,颇有可疑,宋龚明之中吴纪闻作江村渔火,宋人旧籍可寶也。此诗宋王公曾写以刻石,今不可见,明文待诏所书,亦漫漶,江下一字不可辨,石中丞属余补书,姑从今本,然江村古本不可没也,因作一诗,附刻以观者。郇公旧墨久无存,待诏残碑不可,幸有中吴纪闻在,千金一字是江村。兪樾。”碑侧,一面五行,行三十二字,眞书,题云:“张懿孙此诗,传世颇有异同,题中枫桥,旧误作封桥,吴郡□续记已据王公所书订正。诗中渔火,或误作渔父,雍正间辑《全唐诗》,所据本如此,然注云:“或作火,则亦不以作父者为定本也。中吴纪闻载此诗作江村渔火,宋人旧籍,足可依据,曲园作诗以证明之,今而后此诗定矣。光绪丙午,余移抚三吴,偶过此寺,叹其荒废,小为修治,因刻张诗,并刻曲园诗,质之读此诗者。贵阳。”读此知刻石年月,与江村渔火及枫桥之异同。传此石于战时为日人所移置,今知不确,仍在寺中,吴湖帆先生以中委张溥泉氏名与孙同,复请重书,竟成绝笔,翀鹏先生曾记其事于本刊,湖帆已亲为勾勒,付名匠上石,元宵前后可以竣工,即送寺中,此为张诗刻石第四石,张氏原迹,则将赠诸国史馆,作永久纪念,此不文字之胜缘,抑又湖山佳话已。

历代诗人之咏寒山寺及枫桥者甚多,选録三首,以见一斑。应物游寒山寺(游一本作宿):“心绝去来数,迹住人间世,独寻秋草径,夜宿寒山寺,今日郡斋闲,思问楞严字。“(韦苏州集)陆游宿枫桥:「七年不到枫桥寺,客枕依然半夜钟,风月未须轻感慨,巴山此去千重。”(陆剑南集)范成大枫桥:“朱门白壁湾流,桃李无言满屋头,墙上浮图路旁,送人南北管离愁。”(范石湖诗集)

   

    我住在唐伯虎的故宅  

1947.3.24

向培良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逐云去。数峰淸苦,商略黄昏雨。第四桥边,欲共天随住。今何许!凭栏怀古,垂柳毵毵舞。(点绛唇:姜白石)。

  虽然姜白石是在南宋,但那仍然是好的时代,可以遥望湖云,目送雁燕,吟味着淸寂的黄昏,而神往于古代诗人:陆龟蒙的故宅,犹存仿佛于柳丝婀娜中。想来不会有孩子们的哭叫,捶锡箔的震撼,以及凄冷的小贩之呼唤扰乱他的心思罢。我如今是住在唐伯虎的故宅,一所零落的旧庙裹,苏州桃花准提庵,我的邻居有十几家,几乎全部是捶锡箔的绍兴人。虽然不大弄得淸他们的姓氏,却有着很好的友谊。这一个世界,不如理想那么好,却也不如宣传的那么坏。

  这是一所有了四百多年历史的房子,最早的纪年恰当哥仑布死前一年西历一五零五,明孝宗弘治十八年乙丑,有唐伯虎的碑,房子的建筑自然更在以前,原来的景像无从想象。寺僧告诉我从前庵的地址很大,前临河,后面包塔影池(现在已经堙塞)和双荷花池(这地名如今还存在),面积当在今日十倍以上。当年盛种桃花,所以称为桃花。然而树木里面桃花最不长寿,没有等到变成桑田的时候早已消化了。目前已成为几条颇为冷落的街道。

  唐伯虎死以后,舍宅为寺,相传不废。这里面祀有三位明代的贤人,最早的是金网,字子尚,明初任苏州知府。明太祖因为苏人为张士诚固守,余怒不息,加以很重的赋税。金网请求减赋,触怒被杀。到宣宗朝,知府□奏请减赋得准。后人追念金网,为之立祠。现有同治八年杨象渗的碑记,但那一篇文字没有说明从什么时候起祀金知府在这个屋子里。

  最晚的一位是明末复社的杨廷枢,字维斗,国亡殉节。现存杨忠节公画像刻石,(忠节是友人私)有王□的赞:“维南有斗,笃生伟人。读圣贤书,为明忠臣,自诸生,首珰祸。解领陪都,名高复社。矫矫风节,岩德容。东南夫子,蔚然儒宗。位微而彰,道以贯,汉之林宗,晋之元。中原裂,慷慨抚躬。请缨志结,借箸谋工。遭陆沉,旋选鼎革。杀身成仁,从容不迫。象贤伯起,继踵文山,辉映千古,气塞两间。嵇绍衣红,苌弘血碧。遗像同瞻,传之无□”像赞作于康熙五十二年,距今也在二百年以外了。大的唐怕(伯)虎故宅改为寺庙以后,有些乡贤,也便附祀在里面,所以有金杨两公的遗迹

唐伯虎的眞迹留有一碑,刻他自己的长歌。原碑还在,但已太半漫没,不大可读。另有一道光年间翻刻的碑石,字迹和尺幅都全仿原碑。我在寒山寺所见文征张继枫桥夜泊诗,也漫没大半几个字完好。邓尉香雪海乾隆所题的碑,全部无一字可论。虽然是气候潮湿,碑石容易剥落。但就在东南文物之,也还是没有人保存古迹,一切听其自然消磨于无限风雨中,长□如下:

  松花 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酒醒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车 马匹劳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绿。若持富贵比贫贱,在平地一在天;若持贫贱比车马,他得驰驱我得闲。世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世人看不穿,记得王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末书弘治乙丑三月六如居十题。

乾隆年间,庵废为权贵林苑,沈季友游此地,发现唐伯虎坟(现在庵东北数十步,地名叫唐寅坟,但找不到埋骨的遗址在那里了),向宋牧仲说及,由宋捐款修坟。沈季友题七绝四首,石刻还在。

  (一)“荒径苔碑二百年,偶然清话及荒。中自是风流主,取桃花小劫仙。”

  (二)“重来已结数椽云,细水陂塘燕尾分。一坞红香埋骨好,春游多上解元坟。”

  (三)“玩世羞为龌龊官,六如遗墨比珠玕。他家岂少高麟?香杀才人玉丸。”

  (四)“狂应识我亦飘零,仙草伤心似有灵!买尽吴姬猩色酒,浇君不到九原靑。”

  四百年历劫的故居,有贤宰以身殉职,有名士卑视富贵,有学者不肯屈伏于异族而一瞑不视。这都是我国文化最可寶贵的遗产。他们的故迹,有唐居士的手书,有杨忠节的画像。如今都零落在渐就倾圯的旧庙里,成为军队养马的处所。我呢,九年奔走,初得定居。要不天天躲警报,不要负着孩子攀援五千公尺的高山,也就一切心满意足,懒得间明年又在何处了。很少有暇时想象唐解元的风流,所以我不能为这个地方题好句。当代也或者还有宋牧仲一类的好事风流主」,是我无从遇见,不能请他们来为几百年前的先贤消释小劫。夜深未寝,听捶锡箔的妇人不肯休憩的震撼声,颇有一点怀念。我不敢像六如居士那样轻视富贵,但也不敢忘掉杨忠节公那种不肯茍求富贵的精神。我羡慕昔人那种好的时代,却仍旧坚决地在我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屋后隙地,有小小的桃花一树,应该是历千百劫后的遗种了。快到秾春,又含苞将放。到那时候我想采一枝放到我的案头,伴以几丝细柳,再重读白石道人的句子。

 

    寒山寺 

    1934.4.24

   杀羽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苏州的寒山寺,因张继的这首诗,居然名驰海外,成为苏州著名的一处名胜古迹。

实际上,寒山寺是不足满游客欲望的。一所供着“寒山拾得”的大殿,没有庄严巍峨的金身佛像,空空然,露出寒山的寒酸模样。那咏之诗歌的那只钟楼,小得使人无回旋余地,幷且那只黑黝黝的古钟,据说早为日人换去,已非当年故物。康圣人南海,曾为此事大发年,做了一首追悼的七言诗。说:“钟声已渡海洋东,冷尽寒山古寺枫;莫使丰干又饶舌,使人再不到空空。”因此我有许多朋友,大半乘兴而往,败兴而归。

  寒山寺最足使人留连的所在,是一所望江山楼。那几间楼上,窗明几,那窗外的吴山,岚影峰光,飞上楼头,使人恋恋不舍,竉辱俱忘!这楼在民国初元,由苏督程德全捐资兴建,后来程德全遁迹空门,这楼也随之崩溃。去年由惠心可区长募捐重建,方才恢复旧观,这也是寒山寺的小小沧桑啊!

 

寒山寺志

1948.2.21

俞逸芬

 

  梁任公国学书目,尝列长叶昌炽语石一书,叶氏字缘裻,号鞠裳,精金石碑板之学,淸末应苏抚雪楼(德全)之请,寒山寺志,书成,雪楼索阅,未几而淸社遂屋,其稿留中未发,叶氏自以故国离黍之感,乃军录一过于壬子(民国元年)登高节复撰后序,自署寂鉴遗民于雪楼之变节,不无微辞。序后附录一书,于某公子尤深致不满,闻指大鹤人郑叔问(文焯),以叔问于是书曾有所指摘也。全志三卷,志桥第一,志寺第二,志第三,志钟第四,以上卷志碑第五,志僧第六,志产第七,志游第八,志事第九,以上卷二。志诗第十,寒拾事迹,寒山诗集解题及诸家书牍诗话序跋考证,以上卷三。分印二册,壬戌(民国十一年)夏历四月镌板,吴县潘氏刋本,吴县吴荫培署签,盖距成书已越十年矣。

  寒山寺志刻者潘仲午(祖年),为淸代名臣潘文勤(祖荫字伯寅)弟,亦即鞠裳史之门生,叶氏遗书,皆潘氏刻。仲午淸季官刑部郞中,尝以监斩故,年二十二即辞归不仕,刻有二十归田」一印。吴湖帆先生乃潘氏婿,而予则自湖帆许得读此志也。

 

    上述报道中,有的官宦绅的名字虽仅出现一二次,但其内容中涉及与寒山寺有关的人物及事件,彼此之间是相互关联的,故同样是值得学术界关注和把握的。有的与寒山寺结缘的名人就是通过这些史料被挖掘出来的。如“寒山寺志刻者潘仲午(祖年)”,此次会议的“征文启事”中就未列出。再如向培良撰写的《我住在唐伯虎的故宅 》,也是其中一例。因此,尽管占用了不少篇幅,笔者仍不舍得割爱。

 

 

三、《申报》关于寒山寺文化名士的最早记载

 

    《申报》关于寒山寺文化名士的最早记载,与官宦绅的报道相比,内容丰富的多。现依据上述按时间顺序的原则,将唐朝的张佑(即张继)、韦应物、范成大(即范石湖)、陆游(即陆剑南)、唐寅(即唐伯虎)、文征明、王士桢(王海洋)、俞樾(即俞曲园)、郑文焯(即郑叔问)、吴湖帆和章实斋(学成)的相关内容转载如下:

 

 诗话

1935.5.9

周劭

 …………

有淸诗人,我最推崇两人王渔洋袁子才渔洋张“神韵”子才主“性灵”,原是同道人,而两人长处,乃能泯除诗人之恶习,一生次韵,不集句,联句,叠韵,不和古人韵。此五者都是诗人的大病,能泯除是不容易的。更进一步最好能用典,这恐怕渔洋和子才也做不到吧!

 

从诗与现实说起   

1935.5.21

风子

 

…………

此外如《苦灾行》,如《渔梁道上作》等首,都是眼前的事情,眼前的景色,然而都是好诗。试问这样的描画,难道是什么心灵里检得出来的么?简斋的倡言心灵,不过是用来作为古和反对传统思想的一种工具。现在那些只知道向坟墓里钻的心灵家,是没有理由可以来把他认作祖宗的。更何况简斋也正有他的弱点。平心而论,章实斋、王兰泉等的攻击他,也并非毫无意思的。不过那问题涉及很广,就诗论诗,这里且抄一首舒铁云的《读小仓山房诗书后》,来作我这篇文章的结束。舒氏诗是:

 

梦里花开折一枝,千言万语写相思。

前身定已窥中秘,后辈谁能替左司?

开拓诗城功自在,调和世味老难支;

若裁伪体躭佳句,愿铸黄金拜事之。

 

    以上是与寒山寺结缘的文化名士第一次在《申报》上出现的记载,而张佑、俞樾等10名文化名士人,因前面已出现过,故不再全文转载,只列篇名如下:

 

俞樾、郑文焯在《申报》第一次出现于《程雪楼中丞寒山子対集跋寒山寺与枫桥》(1911.4.16

王士桢在《申报》第一次出现于《诗话》(1935.5.9

章实斋在《申报》第一次出现于《从诗与现实说起》(1935.5.21

韦应物、范成大、陆游、文征明在《申报》第一次出现于俞逸芬撰写的寒山寺张诗刻石》(1948.2.20

唐寅、吴湖帆在《申报》第一次出现于俞逸芬撰写的《寒山寺钟》(1948.2.19

 

通过《申报》记载的与寒山寺结缘这一部分文化名士的文字记载,笔者发现其大多集中围绕唐朝张继的《枫桥夜泊》诗有关。《申报》所记载的上述资料,对于学术界深入开展自唐朝以来,历朝文化名人如何研究张继及其代表作,无疑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本文所提供的《申报》有关与寒山寺有关的高僧、官宦绅和文化名士的部分全文报道,至少有三个方面的特点,一是这是学术界第一次以《申报》为题,系统的挖掘其与寒山寺结缘的历史名人的文献资料,其涉及面相当的广。转载的原文中不仅涉及到苏州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内容,还有国学、话剧、诗话、旅游、风俗等多个学科。二是这些原始的资料除与历史名人有关外,还引伸出许许多多与寒山寺相关联的事件和新的人物。如“倭人攫我寒山寺古钟”、“日本新铸寒山寺钟纪事”、“寒山寺志”、“唐伯虎的故宅”、“寒寺诗石山张刻”等等、等等。新出现的人物亦是如此,有“杨铁崖”、“吴荫培”、“陈德荣”、“袁简斋”、 “濮伯欣”、“张宗昌”、“马伏波”、“余小宪”、“周淦生”等等。三是从《申报》所刊载的上述资料的时间考察,从《申报》1872创刊这一年始,到1948219日最后一篇报道,其涉及的历史时段的跨度也比较长。从寒山寺建于梁时,初名“妙利普明禅院”,到唐代之后始称寒山寺,迄至《申报》停刊,在这76年的时间内都是有与此相关的报道,这在中国近代报刊史上也是很罕见的。

    本文所提供的《申报》与寒山寺有关的高僧、官宦绅和文化名士的部分全文报道,其学术价值主要表现在:一是填补了学术界为寻找《申报》有关寒山寺与历史名人资料的空白。二是由于其所提供的资料,涵盖了会议主办单位提出的三个方面的内容以外的文献资料,因而学术界同仁可根据自己的研究兴趣及领域,提出新问题,对此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三是为学术界挖掘多个以往不曾有过研究的历史名人。

    本文所提供的资料,由于时间仓促,有的转载报道的内容也未仔细研读,原文还有不少人物未被发觉,或被遗漏。论坛提供的“与寒山寺结缘的部分历史名人录”中,尚有近半数的人物未来得及从《申报》全文数据库中去发觉。恳请得到国内外专门研究寒山寺专家学者的指教。

 

参考文献

《申报》(1-400册),上海书店出版社1980年影印版。

傅德华主编《20世纪中国人物传记资料索引》(1-4册),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出版。

 

傅德华  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