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之谊  历历在目

——兼析《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的学术性、资料性、实用性

罗伟国

（上海远东出版社  200336）

《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由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90年12月初版，至今已20余年。最近该社意欲重版此书，请我作序。说起此书的出版缘起，让我回忆起一些遥远的往事，与此书作者王肇文先生的师生之谊历历在目。

1972年我分配到古籍书店工作，听说古籍书店的“二王”十分了得：一个是“胖王”，即王肇文；一个是“瘦王”，即王兆文。两人的名字用上海话来说，发音几乎一样，怕叫错，所以便用“胖王”、 “瘦王”来区分。“胖王”长得人高马大，确实很胖，当之无愧；“瘦王”长得矮矮胖胖，何瘦之有，名不副实！后来我问了老职工，才知道“瘦王”原来确实很瘦，中年以后才发福的，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对了，说起“二王”了得，因为他们都业务精湛，堪称版本学家，但又各有所长。“胖王”像个学者，善于引经据典，考证版本，有根有据，所以他坐镇收购处标价，把好最后一道关；“瘦王”擅长分析实物，火眼金睛，当机立断，所以他总是在第一线收购。

“胖王”为人严肃，办事认真，一丝不苟，让人敬而远之；“瘦王” 为人随和，左右逢源，乐于助人，让人容易亲近。

“胖王”当时在古籍书店工资是最高的，月薪124元，条件绝对算是好的。他很注意保养，每顿餐后都要吃一个苹果——这在当时是属于很“奢侈”的了。用过午餐，他就要睡一觉，雷打不动，谁也不能干扰。因为他有本事，虽然脾气有点坏，但大家都让让他，连当头的都见他让三分。

“胖王”虽让人敬而远之，跟我却颇为有缘，爱和我聊版本、聊掌故，我则仔细听、认真记，给他留下了“虚心好学”的印象。那年头没几个年轻人愿意钻故纸堆，他见我对古籍版本有兴趣，真是搔到了他的痒处，滔滔不绝，娓娓道来。于是，我们成了合作伙伴，他口述，我记录、润饰，两人联手在《古旧书讯》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受到业界好评。

有一天，他跟我说：“小罗，我想了很久，如果把诸如宋代陈振孙、晁公武，明代徐渤，清代黄丕烈、陆心源、莫友芝等历代著名的藏书家、版本学家有关版本方面的论述，聚集起来编个索引，那对鉴定版本的人来说真是太有用了！”我好奇地问：“有这方面的书吗？”“当然有啊！”“胖王”对版本学专著可谓如数家珍，一边跟我介绍，一边从收购处资料室里随手翻出《直斋书录解题》、《郡斋读书志》、《红雨楼题跋》、《百宋一廛书录》、《仪顾堂题跋》、《宋元旧本书经眼录》等书，一一跟我讲述这些书的特点、作用。我立即被眼前这些版本目录学专著吸引住了，一本本地翻阅着，为自己有“胖王”这样的老师指点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说干就干，此后的一个月左右时间，我就跟“胖王”一起商定编写《古籍版本题记索引》的大体框架、编写体例、选收目录等。我从来没有编过索引，更没有出过书，边干边学，先将所有要著录的内容抄在卡片上，编成“书名索引”和“著者索引”两大部分，分别按四角号码、笔画、拼音编排。期间，有领导的支持、同事的帮助、专家的指点，无论怎么说，我从“胖王”这里得益最多，他给我的帮助和指导是真挚的、无私的。遗憾的是，大功告成之日，“胖王”已经去世，我无法将自己的成果请他分享，更使我常常思念他！

“胖王”搞了一辈子古籍版本，颇有心得。他觉得研究版本尤其是宋元刻本，刻工姓名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因此就花费大量时间，收录了许多宋元刻工姓名，其主要来源是《宋元刊工表》及影刊、影印的各种宋元善本，共370种，从中收录刻工4500余人。他编制了4500多张宋元刻工卡片，希望我能够为他把这些卡片整理、校订成书。 “胖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个忙我当然得帮，才对得起这位我所尊敬的师长。

我跟上海古籍出版社取得了联系，确定了选题，把书名定为《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要把一堆卡片变成一本书，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整整花了8个月业余时间，把这些卡片整理、修改、誊清为书稿，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按四角号码编制成《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二是按经史子集编制成《采用书版本简介》。此外，还编写了《资料出处简介》和《索引字头笔画检字》，作为两个附录附于书后。

《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专录宋元雕版印本中所载刻工姓名资料，为鉴定宋元版书的版本、研究宋元雕版印刷业的发展，以及考察宋元手工业者——刻工的从业情况提供了宝贵的参考资料；也为现在的古籍善本拍卖、收藏，提供了可靠的依据。试举几例：

例一：徐业承《辛卯惊蛰考得宋版一叶元版二叶记》一文，谈到校得元刊二页《资治通鉴》时说：“此本半叶十行，行二十字，注小字双行同。双黑口，双鱼尾，四周双栏。上鱼尾上刊大小字数，下鱼尾有刻工姓名，曰永明。永明者，元刻工也。此本《通鉴》由元时‘文四、黄子通、付友实、付文德、余马光、永明、子通、叶克明、方八’等刻，与王肇文《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著录元刊《通鉴》之行款格式及刊工姓氏相合，其为元椠无疑，亦胡克家所影《通鉴》之底本。”

例二：史明文《方崧卿事迹考》一文，谈到南宋私家校勘的代表人物方崧卿所撰《韩集举正》时说：“《举正》的刻工都是南安军附近地区的工匠。《藏园群书经眼录》卷十二云‘(《举正》)全书刊工只十人，姓名列后：邓鼎、蔡和、刘文、蔡懋、胡元、吴正、蔡恭、升、从、尚’。这十人中八人为《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著录。‘邓鼎，宋嘉定间赣州地区名工’，‘蔡懋，南宋中叶吉州地区良工’，‘胡元，南宋中叶吉州地区良工’。刘文、蔡和、蔡恭、吴正、蔡升五人从《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所列他们刻书情况来看，也是南安军及其附近地区的刻工。”

例三：在介绍2009年上海秋季拍卖会古籍善本专场的报道中，有这样一段话：“宋代朱熹撰《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十，拍出了12.1万元。此本版心上记字数，下记刊工姓名，依次为‘三、元、智、叶正、福缘、刘、仲、文、四’等，考《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著录相同者有叶正、福缘二人。”

例四：上海国际商品拍卖有限公司2011年春季拍卖会古籍善本专场上，有一部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吴郡庠刻本《通鉴总类》，白皮纸，二十卷，线装二十大册。其拍品介绍云：“此本半叶十一行，每行二十三字。上下线黑口，双鱼尾，左右双边。上鱼尾上记字数，下记书名及卷数，次门类、最下为页码。下鱼尾下间记刻工，有‘平江张俊刊、声噩、景仁、赵海、赵伯川’等三十余位。考王肇文《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景仁为元相台岳氏荆溪家塾刻本《周礼注》之刻工，赵海为宋兴国军刻明修本《春秋经传集解》之刻工，赵伯川为元大德信州路本《北史》之刻工。”

上述例子举不胜举，笔者想说的是，《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的学术性、资料性、实用性，已被时间所证实，已为专家、学者和广大读者所认可。

罗伟国  上海远东出版社副总编辑、编审，《上海译报》主编，《大众皆喜》杂志主编，中国索引学会常务理事，上海宗教学会理事，上海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