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将“索引”一词从英文引入中国的人

──论王国维先生在二十世纪中国索引发展中的历史地位

平保兴

（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  210097）

摘  要  本文认为，“索引”一词最先由王国维先生从英文传入我国，出现于1910年5月9日《学部官报》第一百十九期，早于林语堂从日文引入的“索引”。王国维不仅是西方索引的传播者,而且是索引的编制者,在二十世纪中国索引发展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

关键词  王国维  《世界图书馆小史》  索引引入  编制

二十世纪初至二十年代，是中国社会走向科学与民主、思想开放的时代。西方各种学术思潮和学术理论，如雨后春笋，不断输入我国。伴随着这一潮流，西方“索引”一词、索引理论和索引编制的研究论作，逐渐见诸于那时我国的各种报刊。那么，西方“索引”一词最早何时出现于我国？在研究二十世纪中国索引发展史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关于“索引”一词在我国最早的引入问题，目前学界普遍认为：1917年，林语堂在《科学》上发表的《创设汉字索引制议》，首次将索引一词（从日文）引入中国［1］、［2］、［3］、［4］。与此同时，从索引学的角度，对王国维与索引之关系的研究暂付阙如。有的研究者，从图书馆学和目录学的角度去考察王国维的成就和贡献，但由于缺乏对史料的全面收集和总体上的把握，因此认为，王国维所译的《世界图书馆小史》“已译完, 时当未能印出, 死后由《图书馆学季刊》在1935-36年予以发表, 译稿来自教育部档案。”［5］《世界图书馆小史》，“初刊于《学部官报》1910年6月”［6］。笔者认为，上述看法，与史实不符，或不足。在此，本文拟从二十世纪中国索引发展史的视角出发，探讨王国维所译《世界图书馆小史》与“索引”之关系，以凸现他在中国索引史上的历史地位。

在论述“索引”一词最早传入我国之前，我们不能不先提《学部官报》。《学部官报》于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即1906年8月，在北京创立。这是一份由学部社编辑和发行，反映我国早期教育的行政公报。该报主要内容有谕旨、章奏、文牍、京外学务报告、汇录京外奏稿、审定书目、选译东西各国书报和附录。其中，“选译东西各国书报”和“附录”两大栏目，设置于该报之末，常轮流刊发各种译文，如日本的《家庭质问》，英国Henry Thomas Buckle的《文明史》等。

王国维在该刊发表的《世界图书馆小史》，是我们了解西方图书馆学史和考察“索引”一词的一篇十分重要的译文。众所周知，王国维（1877～1927）是浙江海宁人，我国著名的古文字、古器物、古史地学家、诗人、文艺理论学、哲学家和国学大师。在1905年至1910年间，王国维主要致力于外国学术著作的翻译。这一时期，他出版了《法学通论》（日本矶谷幸次郎）、《教育学》（日本文学士立花铣三郎）、《心理学概论》（丹麦Hoffding, H.）、《教育心理学》（美国禄尔克）和《辩学》（英国Jevons）等译作。当时，王国维是《学部官报》的撰稿者之一。他从《英国百科全书》译出了《欧洲大学小史》。1907年3月24日，《学部官报》十五期“选译东西各国书报”栏目，刊出此文，后续载于第十七、二十一、二十二等期。这是王国维在此刊上发表的第一篇译作。

王国维为该刊翻译的第二篇文章是《世界图书馆小史》。据笔者统计，该文有五万二千余字，从1909年6月28日《学部官报》第九十一期起，断断续续刊载于第九十二期（1909年7月8日）、一百一十期（1910年1月2日）、一百十四期（1910年3月21日）、一百十五期（1910年3月31日）、一百十六期（1910年4月10日）、一百十七期（1910年4月20日）、一百十八期（1910年4月30日）、一百十九期（1910年5月9日）、一百二十期（1910年5月19日）、一百二十一期（1910年5月29日）、一百二十二期（1910年6月7日）、一百二十三期（1910年6月17日）、一百二十四期（1910年6月27日）、一百二十五期（1910年7月7日）、一百二十六期（1910年7月17日）、一百二十七期（1910年7月27日）、一百二十八期（1910年8月5日）、一百二十九期（1910年8月15日）、一百三十期（1910年8月25日）、一百三十一期（1910年9月4日）、一百三十三期（1910年9月24日）、一百三十四期（1910年10月3日）和一百三十五期（1910年10月13日）。

从其内容来看，这篇译文分为上古期、中世期和近世期，主要介绍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法国、英国、德国、奥地利、匈牙利、比利时、荷兰、丹麦、挪威、葡萄牙、俄罗斯、西班牙、荷兰、美国、澳大利亚、智利、墨西哥等国的图书馆历史。译文流畅，为文言体，中外人名，或地名，夹杂其间，不分句逗，如“埃及古代之图书馆吾人不能知之其象形文字之创制当远在纪元前二千年以前第十八王朝之主阿美诺斐斯第一Amenophis 1(纪元前一千六百年)时之……”

“近世期”的世界图书馆小史，概述了美国、英国等图书馆，内容是图书馆管理法、图书馆之房屋、图书馆设备、取书方法、分类及书架之排列法、图书室、目录及编纂法、参考图书馆与通俗图书馆之异同, 图书馆之行政、馆员、选书之法,得书之法、版权条例等。这是二十世纪初我国翻译和出版的第一篇较为全面和系统论述国外图书馆史的文章。通过此文，我国的图书馆界不仅了解了国外图书馆的历史、国外同行的工作方法和经验，而且扩大了自己的视野，因此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更为重要的是，其中的译文，涉及到西方图书馆编制的书目和“索引”，如一百十九期（1910年5月9日）曰：“千六百八十四年克莱门编一书目，分为二十三门，附以索引，及哥尔培卒，长老禄伏乌斯继前人之业，使马彼隆台凡诺等求书于四方。”又如，第一百二十期曰：“国民图书馆，并无总目，各种印本书之目录，写本惟馆员得用之，至各部分目，则除七千五百三十年，则编纂者有详细之法国史目，附以补遗及索引。”再如，第一百二十七期有如是文字：“今则兼购文学书，其有富有称著荷兰之古印本，哀尔善维亚及斯波诺若之书是也。其分类书目，旧有一写本，并附字母排列之索引。”［7］，可见，在1910年，“Index”一词已从英文译成中文，并正式刊登在国内官方主办的教育行政公报。

1976年，台湾出版的《王国维先生全集》（初编六），亦收录此文。关于王国维翻译的蓝本，译文前编者写的一段按语，为我们提供了这一问题�的答案：“此文译自大英《百科全书》EncyclopaediaBritannica 第九版图书馆项，为爱琴俱乐部Arhenalum Club 图书馆长悌德 H.R. Tedser及伦敦图书馆协会秘书玛E.C. Thomas二氏所作。”［8］

王国维先生去世之后，《世界图书馆小史》还刊登在《图书馆学季刊》第九卷第三、四合刊（1935年12月）和第十卷第二期（1936年6月）［9］，译文为“编者”根据档案材料整理过的,并加上了标点。可见，时隔十五年之后，此文还不乏参考之价值。

此外，王国维在索引的倡导和编写上也卓有成就。“索引之书, 我国素不重视，王国维首先倡导，贡献多种成果，有功于学术实多。对于戏曲之书，《四库全书》即以其‘非文章之正轨’,不录。他1908年草成《曲录》初稿成。”1909年，“又成《曲调源流表》未清稿, 散失, 为他撰写《宋元戏曲史》准备了丰富的材料,开曲学研究之先声。梁启超在《中国近代三百年学术史》中指出：‘曲学将来能成为专门之学,静安当为不祧祖矣。’《曲录》分五卷, 收录宋金元明清各家剧作, 其中元明清杂剧1001种, 元明传奇387种, 清传奇815种。虽由于时代、材料所限, 不是很完备, 但在当时来却是空前的成就, 值得重视。”［10］1925年9月，王国维根据蒙文译本《元秘史》，统计全书地名，并参照前人洪钧、丁谦、李文田、屠季之说，校勘讹误，编成一卷《〈元朝秘史〉地名索引》稿本［11］，但未刊行［12］。

从上可见，《世界图书馆小史》，不仅在研究我国早期介绍世界图书馆史上具有重要的史料意义，而且在中国现代索引发展史上也有开创性的学术价值。毫无疑问，早在林语堂之前，王国维已把“Index”一词从英文译成现代汉语中的“索引”。从二十世纪中国索引发展史来看，王国维是从英文译出“索引”一词，将之引入中国，并见诸于报端的第一人。

参考文献

1  徐瑞洁. 林语堂索引思想述评.江苏图书馆学报，1997（2）：15

2  王余光. 索引运动的发生.出版发行研究，2003（6）：74

3  侯汉清. 索引法教程.南京：南京农业大学出版社，1993

4  潘树广. 二十世纪索引编纂和研究（代序）//卢正言.中国索引综录.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

5  周启付. 王国维对图书馆学、目录学的贡献.图书馆学刊，1983(3)

6  陈鹤祥. 王国维年谱.济南：齐鲁书社，1991：129

7  国立故宫博物院印行.学部官报（第四册）.台北：弘明综合印刷有限公司印刷，1980:223,238,348

8  王国维. 王国维先生初编（六）.台湾：台湾大通书局印行，1976:2147

9  李钟履. 图书馆学论文索引第一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213

10  周启付. 王国维对图书馆学、目录学的贡献.图书馆学刊，1983(3)

11  陈鹤祥. 王国维年谱.济南：齐鲁书社，1991：299

12  陈鹤祥. 王国维年谱.济南：齐鲁书社，1991：344

平保兴  男，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出版四部专著，在国内外发表四十余篇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