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引见苦心

柳  园

（《文汇报》  上海 200041）

广西师大出版社《周作人散文全集》印成的时候，我正在为苏州大学学报赶一篇关于梁启超的论文。全文大致杀青，最麻烦的是核对引文和写注释，那是要把所有引证过参考过的书全部翻找出来的。文中引鲁迅与周作人的话最多，鲁迅还比较好查，周作人的文章散存在各种版本的集子中，很费工夫。这时我灵机一动，何不利用一下这套新书？于是拆开纸箱，现取现用，不料十分方便。因全书共15册，14册是原文，另有一册厚达676页的索引卷，由索引查原文，一翻即得，那一组相关的注释，半个多小时就完成了。我很感谢此书的编订者钟叔河先生和索引编制者鄢琨先生。

上世纪80年代，当周作人旧著的合订本开始陆续由岳麓书社出版的时候，我就很关注这套书的编者，因这是极具文化眼光的举措，在那时甚至还有些“惊世骇俗”的意味。版权页上责任编辑的名字有三个，前两个就是钟叔河和鄢琨。钟先生是名人，鄢琨则很陌生，后向湖南来的朋友打听，知道是一位埋头苦干的编辑，学问上也十分扎实。岳麓版的合订本编得很精，书末都附有校订记和简单的索引（主要是人名和书刊文章名索引），也纠正了原刊本排印上的错谬。这是颇具学术性的工作，一般文字编辑恐怕是很难胜任的。可惜这书后来没有出全。现在，《周作人散文全集》弥补了这一缺憾。

现在的索引比当初完整得多了，不仅有“全集篇目索引”“自编文集篇目索引”，而且有“主题分类索引”（编制者分出14类共153个主题），还有人名索引、书名篇章名报刊名索引、笔名及发表报刊名索引等。其中人名和篇名的索引是最为吃重的，占去了四百多页，几乎是索引卷的三分之二篇幅了。

周作人一生异常勤奋，写作岁月长达68年，除生前编定的三十多种文集外，还有数量远远超过集内作品的集外文，所以就散文来说，真是浩如烟海。要将这些文章全部细阅，将有关条目无一遗漏地录出，再作细致编制，这是多么繁重的劳动！所以，这部索引编了好多年才定稿。

这种为了给读者带来方便，宁可自己长年默默劳作的精神，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台湾作家柏杨觉得通读文言《资治通鉴》实在太累，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大家带来方便，即以十年之功写成“白话通鉴”；钱锺书先生博通中外古今，积累了大量读书心得，深感许多地方都可“打通”，遂以晚年的绝大部分时间，苦撰《管锥编》，为全人类留下了宝贵财富；周作人手不释卷几十载，将中国古代笔记几乎全部浏览一过，写出了大量“抄书之作”，这其实是以散文形式做了一次系统的整理。这都是以一人之力做出的惊人劳动成果。鄢琨先生编索引虽不能与上述大家相比，但以辛勤劳作方便他人的精神则是相似的。

末了想说的是，中国图书附有好索引者，实在太少了！这与我们不肯花时间于繁琐劳作，可能有点关系。这种状况几时能改变呢？

（转载自《文汇报》2009-10-12第11版）

柳  园  《文汇报》“笔会”副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