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钱亚新先生的索引思想
严 明
（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 上海 200062）
摘 要 钱亚新先生是我国现代索引学领域的开拓者，他的《索引和索引法》一书是中国现代索引学的奠基之作。他在索引理论、索引评论、索引编纂、汉字排检法等方面均有突出贡献，且理论研究与实际编纂相结合，为我国索引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关键词 钱亚新 索引理论 索引方法
钱亚新先生是我国著名的图书馆学家，同时也是我国现代索引学的开拓者之一，1903年12月生于江苏省宜兴县，出身书香门第，解放后长期担任南京图书馆研究员，曾任南京大学、安徽大学图书馆学系兼职教授，《江苏图书馆学报》主编，中国图书馆学会、江苏省图书馆学会名誉理事，中国索引学会顾问等职。钱亚新的研究范围涉及图书馆学、目录学、索引学、汉字排检法四个方面，他的索引著作《索引和索引法》是我国关于索引与索引法的第一部专著，对索引学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为我国索引事业做出了很大贡献。
1 钱亚新在中国现代索引史上的地位和影响
我国现代索引的研究与编纂起源于二十世纪初，得力于现代学术思想的推动。“五四”前后至二十年代后期，可以说是索引的自觉期，万国鼎曾以“索引运动”四字概括表述出这一时期的索引工作已日益为学术界所重视。二十年代的索引运动，唤起了人们索引意识的觉醒，但较有份量的索引专著尚未出现，索引品种和数量有限，关心索引事业的，主要是图书馆学界的人士。到了三十至四十年代，局面大有改观，索引事业真正进入了全面奠基时期。1928年毕业于武昌华中大学文华图书科的钱亚新，在二十年代末撰写了《索引和索引法》（1930年商务印书馆）。该书填补了我国索引学专著的空白，是中国现代索引学奠基之作。1929年5月他又在《文华图书科季刊》1卷2期发表论文《杂志和索引》，对杂志索引的重要性、功用性作了理论说明，对怎样编制杂志索引作了详细阐述。
钱亚新在他的《索引和索引法》一书中系统地论述了索引和索引法的定义、范围、功用、种类，索引编制的步骤、方法、注意事项等，文笔生动，思路清晰，是我国现代索引学的第一部有力度的专著。杜定友先生对此书作了高度的评价：“这一本书，非但足以供我们浏览与参考，而且是我国关于索引和索引法的第一部著作，我希望阅者不要等闲视之。并希望此书一出，对于著作界、学术界有重大的影响，更希望出版界、著作界即知即行，那么以后对于我们读书人，能够使用索引的方法，以节省时间，便于参考了。”
以往人们对索引有偏见，认为索引是“懒人用的低劣的拐杖”，助长“辗转稗贩”的空疏学风，有碍实学的发展。到了三十年代后，众多学者在使用索引、编纂索引的过程中，深切体会到索引实与学术发展相辅相成，形成了历史学、语言学、文学等各界人士共同关心索引事业的可喜局面。1932年，洪煨莲先生的《引得说》出版。《索引和索引法》（1930）与《引得说》（1932）两本书的相继出版，是我国索引事业进入奠基期的重要标志。
1937年，钱亚新又发表了《中国索引论著汇编初稿》，收录自明代到1936年有关索引的著作和论文，兼录各种索引，是对1936年以前的索引研究与编纂的总结，为研究我国索引发展史提供了重要线索。之后他又发表了《略论章学诚对我国索引工作的贡献》（1962.3）、《图书馆学文摘型论文索引述评》（1985.3）、《图书馆学期刊型论文索引述评》（1986.1）、《图书馆学论文索引述评》（1986.2）、《试论古籍索引与历史文献的关系》（1986.4）等。
索引法与排检法是密切相关的，索引的快速检索有赖于排检法。钱亚新在研究索引法的同时，还深入钻研汉字排检法，发表了专著《汉字排检法概论》（1936）、《汉字排检法》（1957），论文有《从索引法去谈谈排字法和检字法》（1929）、《排检法的规则》（1931）、《排检法的原理》（1932）、《定友先生对于汉字排检法的贡献》（1935）、《试论汉字排检法标准化问题》（1984.4）、《试论汉字笔画排检法标准化问题》（1985.3）、《试论汉字部首排检法标准化问题》（1985.4）。
钱亚新的论著奠定了中国现代索引的理论，开创了索引编制的新局面。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后，索引编纂机构相继成立，影响最大的是哈佛燕京学社引得编纂处，从1931年至1950年间，共编印了引得41种，引得特刊22种，合计63种。这一时期其他影响较大的索引有《期刊论文索引》（1933）、《日报论文索引》（1934）、《中文杂志索引》（1935年）、《文学论文索引》（1933）、《中国地质论文索引》（1934）、《十三经索引》（1934）、《二十四史传目引得》（1932）、《二十五史人名索引》（1935）。
2 钱亚新索引思想的基本理论
钱亚新先生潜心研究索引和索引法，他的索引思想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2.1 关于索引的基本理论
钱亚新在他的一系列著作中系统地论述了索引的定义、种类、功用、编撰等。虽然《辞源》与《世纪大字典》都有索引的定义，但钱亚新对索引所下的定义更全面：即“将一种书报或一套书报中讨论所及的人名、物名、事名、地名、时名、书名或篇名等分析而组合，用一定的方法排列它们的次序，并表明它们在书报中所在地位的表，叫索引。换言之，索引是一种检查指定范围内的书报所有特项知识的工具”。钱亚新分析了索引与目次的区别，认为它们的功用不同，排检法不同。
钱亚新认为一本好的书籍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索引，要失掉它一半的价值，没有这种指引工具，要想将书中所包含最精彩的思想和动人事迹再现，需花费许多宝贵的光阴，索引不仅是一书的钥匙，并且是书中必不可少的部分。钱亚新不仅论及了索引对于普通书籍的功用，还论及了索引对于字典、百科全书、书目、杂志、报纸等功用。他将索引分三种：书籍的索引、杂志的索引和报纸的索引。按形式分为固定的、活页的、合订的、分订的和累积的，按内容分为普通的和特别的。
钱亚新认为索引的编制对于各界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对于著者方面，他希望著者认定书中的索引是书内必不可少的部分，著者如能自己编制索引最妥善，如不能做到，著者有权要求出版单位代为编制。对于读者方面，希望读者认定，书报的索引，是帮助读者记忆不逮的工具、探寻知识的利器，没有索引的书报，阅者有要求著者和出版者添加的权利。对于出版者方面，他认为出版单位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为未出版的书报增加索引，已出版的于再版时加入索引。对于官厅方面，提倡索引如数百年前英美各国禁止无索引书籍之出版，以资鼓励作者及出版者，于我国文化事业之发扬必大有利。
钱亚新先生呼吁著者、读者、出版者及教育界的人对于书报的索引，应互助合作，同提倡、同鼓励、同实行，并训练专门的人才，改善不妥的方法，数十年后，对于国人的治学，可予以莫大的帮助，而对于教育的成效或更有所贡献。
2.2 关于索引法理论
钱亚新为索引法下的定义是：“一种制成索引的方法，不过方法上的步骤并非一致无二，是要依索引种类的不同，有所差别的。换言之，索引法就是制成一种索引自始至终的种种手续”。他论述了索引法和排字法及检字法的关系。索引法的目的，是在于制成索引，索引是否能收到最大的效果，则全赖检查索引排列的方法是否最为便利。所以检字法和索引法所产生的关系，全以索引法中所用的排字法为转移的中心。
钱亚新的索引法理论形成了一个基本体系即：预备――起草――整理――排版――校对――重排。他对该体系有一个详尽的说明，对于这六个阶段的工作，他的主要思想是：
预备：什么东西要索引，索引的对象是什么，为索引法中最须注意的一点。要了解书籍的内容、阅者的地位、作者的地位。接着是标题的选择，人名、地名、书名或篇名、时名的登录和登录字，副索引的标题。
起草：草稿打在何处，登录的内容、地位、校对，标出排字符号，切成登录片，排列登录片。
整理：登录相同的整理，标题相同登录的整理，标题或登录字的省略，登录片上排印的标记法，登录的校对，集合排字符号和插入指引。
排版：排版前需注意登录片加号码，决定索引的行数和列数，分清大写小写和他种字体。
校对：登录的校对，面数的校对，面数指引的插入。
重排：书籍再版时索引的重排要注意旧登录片的修改，新登录片的编制，新旧登录片的整理。对于逐年出刊物索引的重排要注意登录片的特别标记，新登录片的加入。
2.3 关于汉字排检法研究
索引法中有一个基本步骤是对索引材料的排列，即汉字排检法，这对于索引法关系极其密切，排字法是索引法中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排字法和检字法是互为因果的，索引法与排检法关系非常密切。钱亚新在研究索引的同时，开展了对汉字排检法的研究，研究汉字笔画排检法、汉字部首排检法、汉字笔形排检法、汉语拼音排检法等一系列的标准化问题。
钱亚新从实践中总结出科学排检法的原理和规则：
①条例简易：要单纯不要复杂，要普遍不要例外，要尚习不要抄袭。
②次第森严：要一定不要两可，要整个不要分拆，要全体不要部分。
③排检敏捷：要直接不要间接，要单比不要复比，要顺排不要逆排。
这些规则对于提高排检率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杜定友先生对汉字排检法也有过较深的研究，钱亚新对这位启蒙老师的成就予以高度评价，他认为杜氏的研究成果之意义在于“对于汉字排检法另辟新的途径，以新方法而处理旧材料，既不背乎科学，而又含合于习尚底最大贡献，诚足为吾人敬佩”。
2.4 总结前人的索引学说，充实自己的索引理论
钱亚新对清代索引学家章学诚的索引工作和贡献进行过深入的研究。章学诚是我国封建社会末期杰出的文史学家和目录学家，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索引学家。他的索引学说和他的目录学说一样，达到了他那个时代的最高峰。他首创编制诸史列传人名综合索引，首创编制群书中名目的综合索引，钱亚新指出章氏在《校仇通义》中提倡的“群书之总类”正是现代的群书综合索引。章学诚在实践中创立的群书索引理论、史籍索引理论、总集索引理论，丰富了中国索引学的内容，奠定了近代中国索引的基础。
钱亚新潜心研究章氏理论，指出章氏对我国索引工作的三点贡献：（1）促进索引工作向前发展；（2）建立索引工作的理论基础；（3）创立索引工作的科学方法。
钱亚新全面继承了章氏有关索引在校书治学以及读书中的作用，从“辨彰学术，考镜源流”指导思想出发，提倡科学的读书方法。章氏认为如果传统的读书方法，单凭个人记诵，难以提高治学之效率，假如读书时具备索引，那么即使是“中才”则可坐收于几席之间而完成过去“渊博之儒”难以完成的工作。钱亚新发挥了章氏的这个思想，将索引提高到新的地位。钱亚新继承章学诚，亲自参加索引编制实践工作，乐于奉献，乐此不疲，一面从事索引的理论研究，一面亲自动手编纂索引，理论研究与编纂实践相得益彰。他参加编纂了《太平御览索引》、《图书馆学论文索引（第二辑）》、《中外风云录大事索引》、《反对美帝武装日本资料索引》、《中国共产党党史论文索引（第一集）》等，还担任了《申报索引》顾问。
3 钱亚新为现代索引事业的发展作出重要贡献
钱亚新先生研究索引长达半个世纪，在他的索引思想中体现了一种索引精神：通过为书刊编制索引，便于读者检索利用，使大部分的书刊资料发挥其最大功效，让索引成为治学的利器，体现了为人作嫁衣的奉献精神。胡适先生曾说过：“一个人如果自己不能有传世的著作，而肯花功夫编制一些有用的索引，这样可以节省他人治学的精力，对学术上的贡献，也就是以不朽了。”钱亚新勤奋好学、知识渊博、研究著述、甘愿淡泊、埋头治学，为图书馆塑造了学者型图书馆员的形象。
钱亚新十分关心索引学和索引事业的发展，积极扶持索引专著的出版。上世纪三十年代，我国出版的索引论著主要有钱亚新的《索引与索引法》和洪煨莲的《引得说》两种，四十至七十年代索引专著呈现空白。自八十年代初至九十年代中期，我国出版的索引论著有十余种，如潘树广编著《古籍索引概论》（1984）、王知津、王津生译《索引的概论和方法》（1984）、傅兰生编《主题标引与索引技术》（1987）、侯汉清编著《索引法教程》（1993）、黄恩祝著《应用索引学》（1993）等。潘树广和黄恩祝等人在著书中自始至终得到钱亚新的指导。潘树广在拜访钱亚新时，年逾古稀的钱先生颇有感慨地说：“索引这个问题，我已经呼吁了整整50年了，我现在要提第一条意见，就是希望把教材中提到的书名、人名编成索引附在书后。”钱亚新晚年十分关心索引编纂工作的规范化、标准化，关注《全国报刊索引》电脑编排问题。
钱亚新非常关心中国索引学会的创建，中国索引学会在筹建中得到钱亚新先生的极大鼓励，1991年中国索引学会正式成立时，钱亚新很乐意地担任学会顾问。学会以“真诚、求实、开拓、奉献”为办会宗旨，这正是老一辈索引学家和所有热心于索引事业的同志身上所体现的一种索引精神。在索引事业走向繁荣走向自动化的今天，不能忘记索引前辈在艰苦的条件下做出的贡献。索引的编纂，说到底就是对知识进行有序的揭示，人类的文明程度越高，积累的知识越丰富，越能深切体会索引的重要性。索引在21世纪将会受到更广泛的重视，钱亚新先生的索引思想与索引精神永存。
参考文献
1 钱亚新. 索引和索引法. 上海商务印书馆，1930
2 钱亚新. 略论章学诚对我国索引工作的贡献，图书馆，1962（3）
3 潘树广. 二十世纪的索引研究与编纂. 理论学术年刊1999 .图书馆杂志（1999年增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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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张亚芳. 钱亚新先生索引思想初探.索引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中国索引学会，1994
7 沈 焱. 章学诚的索引工作理论与方法浅议. 论索引和索引法. 中国索引学会，1994
8 潘树广. 索引话旧. 中国索引，2003（2）
严 明 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馆员。
